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戒不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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戒不斷

酒店的空調溫度打得略高, 蔣莞睡著睡著就有些熱。

迷迷糊糊,神思仿佛回到了十八歲的那個夏天——她經歷過最熱也是最冷的夏天。

那年京北溫度出奇的高,三月份就已經將近三十度向上走了。

蔣莞畏熱, 到了夏天就懶洋洋的不願意動彈。

四合院沒空調,她到周末放假就跑到賀聞朝的出租屋裏呆著,湊到他旁邊跟他一起覆習資料寫卷子……

還有做/愛。

這時距離高考三個月, 也是他們兩個剛剛過了十八周歲不久的一段時間。

理論上還有不到百天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考試, 應該爭分奪秒學習, 生活的又壓抑又焦躁的。

但在這個小小的出租屋裏, 初嘗禁果的兩個人卻在焦慮以外, 尋到了一絲別樣的樂趣。

好像,偷偷吃‘肉’可以緩解壓力。

蔣莞從來就不是個保守的姑娘, 是她三番兩次終於撩得賀聞朝破戒,然後就很快愛上了這種滋味。

除了第一次稍微疼了點,剩下的幾乎就只有歡愉。

是她在之前十八年從未體會過的歡愉,來自於自己的身體, 卻又十分陌生, 需要別人的探索,給予。

只有賀聞朝能給她, 她也不討厭他的‘深入’。

年輕人的精力向來是旺盛的,更妄論那團名為‘青春’的火燒的最熱烈的少年期。

十七八歲, 好像全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牛勁兒, 一天忙到晚也不覺得累。

蔣莞被賀聞朝盯著學習,遇到難題就喜歡耍賴,湊過去親他撒嬌。

在沒有偷嘗禁果之前, 親吻就只是親吻,但在那之後, 一不小心就會衍生成烈火燎原。

賀聞朝清冷禁欲的面孔被全然打破,演變成了另外一種極端的熱。

透過身體的每一處,傳遞到蔣莞身上。

就算在空調房裏,兩個人也經常汗涔涔的。

蔣莞覺得自己並不算嬌氣,已經是很耐做的了,但沒到最後,她還是會被這種陌生而強烈的感覺弄的直哭。

“不……”她哽咽著:“不要了……”

小腹那裏酸的都快要麻掉了。

賀聞朝總會問她一個問題,本來清冽的氣息在撞擊中變得濃烈:“你喜歡我麽?”

他總是在這個時候問,好像是故意利用只有他能賜予的極致感來威脅她,但蔣莞也並不計較,胡亂點頭:“喜歡!很喜歡!”

她回答也回答的習慣了。

既然他喜歡聽,那她說就好了。

賀聞朝笑了笑,俯身吻著她,滿足她。

可很快他又擡起頭,笑容從熾熱暧昧驟然變成冷淡譏誚:“不,別騙我了,我知道你喜歡的是謝為。”

一瞬間,蔣莞緊張的瞳孔緊縮。

下面仿佛也跟著縮成一團,她整個人癱軟著倒在床上……

蔣莞倏然睜開雙眼。

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,飽滿胸口上下起伏。

“怎麽了?”賀聞朝從洗手間探頭出來,長眉下的黑眸裏劃過一絲不解。

“……沒什麽。”蔣莞楞了會兒才開口,聲音沙啞:“做了個噩夢。”

她睡昏頭了,弄的夢境裏的回憶和臆想重疊。

實際上賀聞朝從來沒問過關於她謝為的問題,以前上床的時候,他只是很喜歡確認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。

現在想來,那時少年就已經非常缺乏安全感了。

賀聞朝也沒多問,折回去繼續洗漱。

蔣莞看著墻上的時鐘,發現剛剛八點出頭。

“起這麽早?”她揚聲問:“你昨天不是回來的很晚嗎?”

她隱約記得十二點多她才回來。

洗手間裏傳來電動牙刷的‘嗡嗡’聲,賀聞朝大概騰不出空理她。

蔣莞撓了撓頭,也準備起床洗漱。

低頭沒找到拖鞋,不知道被自己隨便踢到哪兒去了。

她索性爬到賀聞朝睡的那邊——那邊床有櫃子,裏面都是一次性的幹凈拖鞋。

只是還沒來得及動作,蔣莞就被床頭櫃上的藥瓶吸引了視線。

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,看不懂到底是什麽。

但是……賀聞朝為什麽要吃藥?

蔣莞微怔,下意識拿起藥瓶。

可還沒來得及倒出藥片自己仔細看看,攥著的小瓶子就被抄走了。

她擡頭,看著賀聞朝拿著藥瓶快步走到桌前的身影,秀眉微蹙:“你那是什麽藥?”

“布洛芬。”他聲音淡淡:“你去洗漱。”

蔣莞沒說話,總覺得哪裏不對。

她又不是沒吃過布洛芬,那瓶子明顯不是。

可賀聞朝不是個喜歡說謊的人,或許為了方便,換了個小瓶裝常用藥?

蔣莞猜測著,走去洗手間洗漱。

她用手腕上綁著的頭繩紮起長發,對著鏡子刷牙刷到一半時發現鎖骨處有一處隱約的紅痕。

擺明了是吻痕,透過寬大的領口露了出來。

仔細看看,嘴唇也有點微腫,只是蔣莞本來就是偏飽滿的櫻唇,才一開始忽略了。

嘖,怪不得她做春夢,都是被親的。

蔣莞漱了口,朗聲喊賀聞朝讓他進來。

“喏。”等人進來了,她指著自己的嘴唇嬌聲問:“你是不是趁我睡著偷親我了?”

“怎麽?”賀聞朝聽她這麽問,饒有興致的挑眉:“不給親?”

他長睫下的瞳孔帶著疏懶的冷意,不經意間,就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。

蔣莞有些莫名,但還是笑瞇瞇的說了實話:“哪有,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親。”

“就是我夢裏有反應,現在知道原因了。”

蔣莞的坦誠讓賀聞朝那仿佛浮了層薄冰的黑瞳微微緩解,情意克制不住的流淌出來。

下一秒,他為了遮掩這種不受控,傾身過去又吻住她的唇角。

被自己前不久親的有些腫的兩瓣粉唇。

只因為在賀聞朝清醒時,聽到她睡夢中的囈語隱約在說‘喜歡’兩個字。

蔣莞夢中也要說喜歡的人是誰?

他很好奇,卻害怕知道。

甚至於不想聽,才重重吻她。

賀聞朝有些急躁,修長的大手伸進去,微涼觸碰到溫熱皮肉時,他明顯感覺到蔣莞身體一顫。

“不,不行……”她別頭躲開這深入的吻,把他揉搓的手從領口拔出來,臉頰紅紅的低聲道:“我生理期。”

這句話無疑是給逐漸熾熱的氛圍潑了一盆冷水。

賀聞朝頓了下直起身子,淡淡看著她:“那你過來幹什麽?”

沒想到他會這麽說,蔣莞楞住,驚訝不加掩飾:“我來……t我們只能幹那種事兒麽?”

“炮/友。”賀聞朝輕嗤:“不幹這事兒幹什麽?”

蔣莞瞳孔微縮,一向慣於掩藏情緒的臉上都隱隱出現裂痕。

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,讓她幾乎喘不上來氣,大概是被氣的。

不過她到底不是九年前那個沖動的小姑娘了,蔣莞現在遇事第一反應不會指著對方鼻子大吵大鬧,而是認真的思考。

她和賀聞朝認識這麽多年,知道他嘴巴雖然毒,但卻不是現在這樣的說話風格——刻意為之的尖銳,是他不屑的。

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。

蔣莞腦子轉得很快,仔細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過濾了一遍,再結合賀聞朝現在的態度……

她看著他冷淡的側臉,一個想法在腦海中油然而生。

“你,”她試探地問:“你是不是去過四合院了?”

一個人的態度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就有這麽大的轉圜的,更何況,蔣莞了解賀聞朝的行事作風。

上次見面他的態度她還清清楚楚記得,而現在……

能讓賀聞朝情緒波動的事情不多,謝為就是其中一個。

但如果是這樣,他就一定去過四合院,撞見了什麽,誤會了什麽。

聽到她的問題,賀聞朝瞳孔微閃,唇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
然後定定看著她。

不用明確回答什麽,他這種態度已經把去過的意思都表達出來了。

蔣莞不免有些頭疼——看來她那天的第六感確實很準,她和姐姐吵架時門口的響動聲是人為的,還是她最難應付的一個人。

她知道賀聞朝一定是聽到她和蔣葵的對話了,甚至於看到她和謝為走在一起了,所以他現在的反應才會這麽冷淡。

不,不只是冷淡,男人此刻就像是冰山下埋著的火種,隨時有可能會爆發。

“你別誤會,”蔣莞沒有指摘賀聞朝的‘監控’行為,思來想去開口解釋:“我現在因為工作的原因回到京北,就先住在四合院了,你知道長安街不大,那兒離謝為的修理廠挺近的,我就…”

“我就是去問問謝鳶的情況。”

說著說著,她自己都覺得這番話有些蒼白無力。

尤其是在男人波瀾不驚的註視下,更莫名覺得無地自容。

果然,賀聞朝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為這番解釋有絲毫的動容,麻木的‘哦’了一聲。

蔣莞心裏堵得慌。

“你,你想說什麽就說。”她低聲道:“別這種態度行不行?”

“如果生氣…你罰我也行。”

之前賀聞朝說過,如果她再說謊的話就會懲罰她。

雖然現在她沒有說謊,但瞞著他見謝為還被他撞見了,肯定是要比說謊還嚴重的一件事情。

所以哪怕他‘懲罰’的方式很羞恥,但蔣莞還是硬著頭皮說出這個提議了。

賀聞朝看著她低眉順眼的蚊蠅聲,喉結微微滾動,黑眸裏的情緒覆雜難言。

“不用了。”他平靜道:“你這次又沒有說謊。”

“炮/友的關系,不需要和對方報告行程。”

蔣莞一楞,擡眸看他。

“因為這件事,”她頓了下,定定問:“你不需要我的答案了麽?”

從她來找他到現在,賀聞朝沒有問過一句她來是做什麽的。

仿佛她來的目的……已經不重要了。

賀聞朝唇角的弧度有些譏誚,反問:“你覺得呢?”

也許這次他是真的失望,以至於神色始終是平靜中帶著一絲冷淡,全然沒有前幾次聽到‘謝為’相關時的氣急敗壞了。

可能,哀莫大於心死。

驀然間,蔣莞的眼眶有些酸。

她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攥成拳,強忍著想哭的沖動,竭力保持著聲音的平靜:“其實我這次來……”

“我是想告訴你,我知道你還喜歡我,我也喜歡你。”她咬了咬牙齒,一鼓作氣地說出口:“我們還能在一起麽?”

她本來以為他們肯定是可以在一起的,但現在不確定了。

“喜歡我?”賀聞朝好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,一雙清雋黑眸盯著她:“有多喜歡?”

“你別這樣,”蔣莞皺眉,聲音都有些無力:“我不是在開玩笑,也沒有搪塞你。”

“以前…我的確喜歡謝為,也對不起你,但現在不一樣,我喜歡的是你。”

她已經不是九年前那種不成熟的心性了,還不至於搞不懂自己在不同年齡段對於感情的需求,以及真正喜歡的人是誰。

只是,賀聞朝一個字都不信。

“你說你喜歡我?意思是我在你心中比謝為重要?”他冷笑:“別說這些屁話了。”

“你偷偷珍藏過我的衣服麽?有為我的事情牽腸掛肚夜不能寐過嗎?你有為了我的事情厚著臉皮到處求人嗎?”

“甚至,我當過你的微信置頂哪怕一天嗎?”

賀聞朝說的都是從前的事情。

那些歷歷在目的,抹都抹不掉的事實。

蔣莞怔怔的看著他,聽著,涼意從頭頂蔓延到腳後跟。

她自己都忘了的那些事情……他記得這麽清楚,如數家珍一樣的清楚。

“蔣莞,既要又要就沒意思了,除了在床上,我沒任何地方帶給你的情緒價值比謝為多。”

賀聞朝竹骨節一樣的手指摁了摁太陽穴,聲音是不加掩飾的疲憊:“我之前在申城的時候,以為自己能接受我只是個‘退而求其次’的事實,直到聽到你和你姐的對話才意識到我根本就接受不了,我放棄。”

“所以,你也不用到現在還說這種似是而非的假話騙人了。”

黎青明的話算是最後推了賀聞朝,敲響他的警鐘,告誡他也不能‘既要又要’——

他不能既要蔣莞一直在他身邊,又不能接受她是不完美的。

如果蔣莞的整體裏必然有‘更喜歡謝為’這一點,他能怎麽辦呢?

接受不了,就要剔骨剜肉一樣的斷掉,哪怕疼死,也好過害人害己。

賀聞朝已經察覺到自己情緒裏的陰暗面占比越來越大,不能再自欺欺人。

他妄圖想強迫蔣莞,甚至控制她。

那些借著她撒謊為借口而實施的‘懲罰’就像是把欲望掀開了一個口子。

如果不控制,只會來越來越變本加厲。

現在是所謂的‘懲罰’,那未來只要自己對蔣莞產生懷疑,恐怕甚至會忍不住囚禁她,傷害她……

這種不健康的,隨時有可能傷害到她的感情,本身就是不應該存在的。

更何況,蔣莞現在已經有些被他的卑劣影響了。

剛剛,她竟然低眉順眼的自願接受‘懲罰’,真是笑話。

賀聞朝深吸一口氣,冷冷道:“你走吧。”

“賀聞朝。”蔣莞雙手拉住他的手臂,白皙的臉頰上眼眶泛紅,像是楚楚可憐的怕被人拋棄的小姑娘,怯生生的:“我這次真的沒騙你。”

她走可以,他們現在沒辦法在一起也可以。

但是,她起碼要說清楚自己這次不是騙他的……畢竟她已經騙過他太多次了。

“你說過,我是個很狡猾的騙子,天生就會騙人。”蔣莞勉強笑了笑:“但騙子也有認真的時候吧?”

“你說的那些…的確是我曾經對謝為做過的事情,我沒辦法辯解。”

“但以後,我也可以這樣對你,如果你喜歡的話。”

“賀聞朝,我這次來是要和你表白……不,我是在答應你之前的表白。”

是他先開始的,在聖誕節那天。

賀聞朝被蔣莞拉著一條手臂,只覺得全身的神經末梢都集中在這一條手臂上了。

他麻木,僵硬,面無表情地聽著她的話。

確實,是他先開始的,他明白她現在是反過來要他一個答案了。

“行。”賀聞朝目光轉移到蔣莞的臉上,看著她眼睛裏泫然若泣的晶瑩,他淡淡道——

“結束吧。”

“我們之間的任何關系。”

他都要不起。

蔣莞並不意外他的這個答案,甚至早就有了心理準備。

可到底還是抱了那麽一點點,一點點的幻想的,在聽到答案時,心臟依舊忍不住緊緊一縮,像是被人重重擰了一把。

蔣莞勉強蓄住眼眶裏的淚不掉下來,保持最後一絲體面:“賀聞朝,你現在是甩了我麽?”

她盯著他,質問他。

賀聞朝看著女孩兒直到這個時候也倔強依舊的漂亮臉蛋,只覺得自己的眼光始終沒有錯。

他喜歡上了一個很特殊的女孩兒,為此魂牽夢縈十年,直到現在這個地步也不冤枉。

因為蔣莞真的值得。

她有自己的個性,也許會為了男人稍稍卑微,但絕不會要死要活——對謝為,對他,都是如此。

“t挺好。”賀聞朝難得笑了笑:“我也甩了你一次。”

“別委屈,你一開始不就是這個打算麽?以後用不著覺得欠我了。”

在蘇兮婚禮見面的那天起,蔣莞和他重新有了糾纏,想的不就是讓他‘報覆’回去麽?

她甩過他一次,現在他回敬,從此兩不相欠了。

“不需要你故意這麽說,幫我扯平!”蔣莞紅著眼睛瞪他:“假好心!”

既然他們從此什麽關系都沒有了,那她也不需要他的冷漠表皮下的任何溫柔。

她迅速換衣服準備離開,連東西都不用收拾。

反正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,身上就帶了一個包,都沒多餘的東西。

蔣莞走到門口踩上高跟鞋,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。

——賀聞朝依舊站在原地,眼神卻半點不看這邊,完全不在乎她的任何舉動。

她咬了咬唇,折身走過去拿起手裏的包重重砸了一下他的肩。

“傻子!呆子!”她吸了吸鼻子,在眼淚掉出來的前一秒轉過身,這次是真的頭也不回的跑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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